华裔建筑大师贝聿铭,5月16日逝世了。贝聿铭在国际建筑领域成就卓越,除此之外,他对中华文化和江南故乡的眷恋,传奇的显赫家世与奋斗经历,甚至包括他岁令人羡慕的长寿,都使得这位建筑大师成为文化建构中一个符号性的人物。而今,大师远去,即使只听闻过他名字和故事的人们,也难免心怀遗憾与追慕。
贝聿铭先生名字中,“聿”字与书笔有关,“铭”字也有记述镌刻之意,想想他为世界留下那么多气质独特、审美高超的建筑物,还真觉得冥冥之中如有天意。今天我们回味起许多他广为人知的精妙之作,往往有一种很特别又很一致的体验——一方面感受到观念刷新的冲击力,另一方面又很容易产生相知于心、自由舒展的亲近感。
虽然贝聿铭有华裔身份,但他18岁赴美,建筑思想和风格受到欧美现代主义影响,因此,贝聿铭认为自己“是个西方建筑师”。他的大多数作品中,如果不硬拗,也感觉不到多少所谓“中国元素”的植入。反而是,由于受到现代理性与功能主义的影响,他的作品中对于几何面体和新型材质的重视,对精确精神和简练风格的推崇,以及对公共空间和现代功能的强调,对更熟悉传统中式建筑的我们而言,并不是一下子就能够很好理解的。
但是,贝聿铭对中国人而言,对中国建筑而言,最宝贵的价值也许正在于此。他提示我们一个新的视野和维度,那就是在多样性世界中,真正尊重传统、尊重文化,首先要承认传统与文化的差异性。建筑的首要目的,是对人所在物质环境与精神世界的双重关照,这种关照绝不可能是一成不变的——它必须面向空间、时间和人文等多方面的巨大变革。贝聿铭认为,建筑师对文化差异的尊重,与建筑师对独立精神的执着,同样重要。
今天已经成为贝聿铭经典作品的卢浮宫扩建工程,在提出设计之初,也曾饱受争议甚至遭到抗议。但是贝聿铭相信,卢浮宫终将是一座现代博物馆而非古代城堡,法国文化的精妙也在于它无处不在的优美而非总是富丽华美的装饰。贝聿铭对法国文化的了解与呵护之心,是“玻璃金字塔”最终征服巴黎人与全世界的根本原因。
这也正如他在中国最著名的作品“苏州博物馆”一样。如果仅从继承而言,也许在历史悠久的苏派建筑中找一个模仿方案,最稳妥。以他的地位,也无人敢置喙。但是,苏博最终呈现出一种和江南文化典雅气质相融,但又非常具有现代博物馆特性,具有全新空间想象力和感染力的特点。这令长久在“传统即复制”和“现代即背叛”的矛盾思路里迷茫的中国建筑,多了一个新的方向。
“西方的建筑师”贝聿铭,他对人和环境、人和空间的理解,是非常中国化甚至可以说是儒家化的——那是他18岁以前的根。他的建筑,对于人进入建筑体后“心境”的照顾,与中国文化那种崇尚宁静和谐的内在特质,离得特别近。无论在怎样的环境,野趣横生或者荒凉疏阔,你都能从他的设计中感受到建筑师对“家园”、对“社群”的尊重。大师的尊重与照顾,正可以启示我们:在现代性建设中,个性的奔放表达要真正成为“立于时间之上”的艺术,既要在纷杂的现象扰动中坚守意义之锚,又不可盲目投机而忽视了理性建构的力量。
(燕赵都市报评论员刘采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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