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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清华巴黎不是一座城市,而是一个梦,一种

来源:卢浮宫 时间:2023/1/16
                            

在遥远东方的屋檐下不难找到这样的牌匾:梦巴黎。一点也不夸张,在任何一个城市,几乎都可以找到这么一家,甚至会有许多家以此为名字的发廊、时装店、咖啡馆……从20世纪30年代的海上繁华梦,到如今变得面目全非的乡间小镇,这块牌子被花花绿绿的霓虹灯管装裹着,闪烁在贫穷但又充满着富贵与浪漫之梦的东方之夜里。

可见巴黎不是一座城市,而是一个梦,一种迷狂,一个神话。

有太多的东西可供想象:诗歌和玫瑰,骑士和爱情,杂色的人群,灯红酒绿的海洋,富有的黄金之都,流浪者与冒险家的乐园。

甚至革命。暴风雨的呐喊,自由的旗帜,血雨腥风的空气,一切的一切,伟大的和渺小的,圣洁的和龌龊的,富丽辉煌和神秘传奇的,汇聚在一起,它们变成了一个梦,一种充满了蛊惑意味的气息,弥漫在地球的各个角落里,成为一种先验的诱人的东西。

理解巴黎是从想象开始的,而这想象似乎很难和巴黎这座城市有直接的关系,巴黎是一种理念,一种永恒的关于时尚、艺术、精神和生活的先入之见,它就建筑在纸上,坐落在传说里。你听见哗哗作响的马车铃声,那是19世纪的巴黎;你听见美妙华丽的音乐,那是莫扎特的巴黎;你听见隆隆响过的炮声,那是拿破仑波拿巴的巴黎。

一个不可想象的存在,一个尤物。

我由此想,当年德国人的飞机飞临它的上空时,为什么法兰西人马上放弃了它,因为放弃就是保护,以避免玉石俱焚。用巴黎为代价和希特勒开战是不值得的,最明智的选择就是以退为进,巴黎将以它妖女般的魔力,征服那些征服者,任何一个。不是用枪弹和武力,而是用肉体、气质、品位、与生俱来的高贵,甚至诱惑的奢靡和堕落的生活方式。就像历史上经常发生的那样,巴黎无须战争,巴黎是战无不胜的。

因此小偷和冒险家们来到这里,流浪汉和乞丐们来到这里,拉斯蒂涅、玛格丽特、卡西莫多和艾丝梅拉达们来到这里,没有他们就没有巴黎。就像塞纳河上曾经漂浮的垃圾、污秽,甚至腐尸一样,这座城市必须要汇聚它所应有的一切,美丽和丑陋,卑俗与浪漫,肮脏与高洁,一切的传奇和艺术。

因此伏尔泰也来到这里,孟德斯鸠来到这里,巴尔扎克和雨果来到这里,兰波和魏尔伦来到这里,马克思来到这里,周恩来和邓小平来到这里,就连希特勒也来到这里。他不可一世地站在埃菲尔铁塔下检阅他的占领了巴黎的军队时,那副得意神情,像是圆了一个乡下佬的梦。

…………

一条河给一个城市灌注和滋养了梦幻的色彩,塞纳河的波光使它成了一个梦。

我常想,如果不是它们互相遇见,一个城市就永远是平平常常的城市,一条河就永远是一条平平常常的河,它们谁也不会有如此的名声,更不会走进罗曼司和神话。可是它们遇见了,在一个文明的拐弯处,这一遇见,就几乎改写了人类的历史。

卢浮宫外景,图片来源:《海德堡笔记》

巴黎,静静地躺在塞纳河的波光里。河上的一切光与影,都被它摇漾成金子和宝石,然后又折射到游人的梦里,开成绚烂的词语、无言的叹息。

在最初,每一座城市都是被一条河养大的,在这个意义上,河是城市的母亲。但世界上没有哪一座城市和河流的关系,紧密到如此不可分的程度。她不但创造了他,还使他具有了灵魂、灵气;而他,则反过来把她打扮得如此华贵富丽,使她如此精致妖娆,名声显赫。这是不可思议的一种互相创造的关系,因为这样的创造和激发,使他们彼此拥有了如此充沛的激情和不衰的活力,拥有了无所不在的自由意志。

自由,是的,塞纳河是它的标志。很少有哪一座城市能像巴黎这样,经历过如此多的令人不解的血与火的岁月,经历过如此多的专制和自由的肉搏。鲜血,红色的塞纳河,是人们关于巴黎之梦中最壮丽和最血腥的一部分。这不但是梦,还是谜。在那样的时候,自由和专制不但是敌人,而且也雌雄同体。雅各宾主义者是最典型的例子,他们用革命的专制缔造了平等和自由之梦,也因为这专制而把自由的鲜血和尸首抛进了塞纳河。

有一个中国诗人对巴黎的诠释,我以为是传神的。他也许是20世纪70年代的一位天才,一位没有留下太多作品的诗人。但他为纪念巴黎公社一百周年写下的一首诗,却足可以传世。这样说的理由是,他把革命和自由的关系,做了最准确的演绎——简单地说,他是把一首“红色的诗歌”,同时也写成了“蓝色的文本”,让革命离开了政治的浮云,而变成了精神的永恒——

奴隶的歌声嵌进仇恨的子弹

一个世纪落在棺盖上

像纷纷落下的泥土

啊,巴黎,我的圣巴黎

你像血滴,像花瓣

贴在地球蓝色的额头

黎明死了

在血泊中留下早霞

你不是为了明天的面包

而是为了常青的无花果树

为了永存的爱情

向戴金冠的骑士,举起孤独的剑

好个孤独者的剑!革命和自由,显见是一种冲动,一种永恒的真理和正义之梦。真正的革命者从来不是为面包而战,而是为了理念,为了看似虚无的梦。这就是巴黎,法兰西的精神所在,它永恒的魅力。

这个曾经年轻的诗人叫依群,本名齐云。那一年他二十四岁。在一个昏聩的黄昏他写下这样的诗句,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

这奇迹自然是拜巴黎所赐。

巴黎圣母院,图片来源:《海德堡笔记》

老旧的房屋和年轻的精神,这也是巴黎能够成为一个梦的原因。没有年轻就不会有梦的躯体,没有老旧就没有梦的温床和氛围。某种意义上,是外省的青年们给巴黎带来了不竭的欲望和生命力。就像塞纳河水,一脉脉一股股从远方流来,再向远方流去,是他们创造了巴黎,使它不断地老去,又再一次焕发生机。关于巴黎的故事,差不多都是如此。巴黎,它具有这样的能力:它把世界很武断也很笼统地就变成了“外省”,根本不容置疑,它有这样的自信,因为它天生就具有这样的魄力。它或者让那个年轻人飞黄腾达,或者让他头破血流,但这都是它的魅力的一部分,年轻人前赴后继,刷新着城市的每一天。

每一座房子都有不止一个的故事,在这座善于偷情的城市里,爱情的罗曼司,娼妓的皮肉生意,在那层层的帷幕里和烛光中,曾上演了多少欢乐和哀情的戏剧。仿佛那哀歌的旋律还在河上回荡,脚下的每一粒尘埃还留有玫瑰的残香。没有哪一座城市能像它这样,用蜜语甜言和欢宴歌舞演绎着每一寸日常的生活,把每一分肉欲和滥情都渲染得如此绚烂迷离。巴黎,每一扇窗户都是一本书,每一小块窗帘和帷幕之后,都是一个激情四溢难以想象的谜。

值得把青春和热血奉献给它。就像于连和拉斯蒂涅,站在巴黎入口处的塞纳河旁,对着它说,嘿,巴黎,你好吗?我来了。这样的故事每天都要发生许多,他们失败了,但也像斗技场上的英雄,虽败犹荣,因为他们的面前是巴黎,付出再大的代价也在所不惜。他们的成功和失败,也早已成为巴黎的一部分。

从埃菲尔铁塔上看巴黎,那些站在远郊的高楼,就像是一些刚从外省赶来,排着队想挤进巴黎但又不得的粗俗汉子,显得那么莽撞和没有教养。他们像暴发户,一帮来自乡下的资产阶级,穿着高档挺括但又永远不会得体的衣服,带着铜臭和僵硬的外地口音,高大但很自卑,他们在优雅和高贵的巴黎面前没有任何优势——要知道,这种优势在世界上几乎任何一个地方,都有无可争议的权威和不可抗拒的力量。可这是巴黎,在巴黎的高傲和不可思议的风姿面前,他们是一些猥琐的求婚者,或是一些没有见过什么世面的嫖客和乡巴佬,无法不显得寒碜和局促。这就是巴黎。

圣母院内,祈祷者点燃烛光,图片来源:《海德堡笔记》

巴黎给了世界以多大的影响?没有人能知道,更无法计算出来。但我知道人们关于现代城市的生活与文化的想象,差不多都是以它为蓝本的。伦敦、柏林、罗马,甚至纽约,都没有能够像它那样,成为一个“梦”,尽管它们在现代人类的城市文明史上有同样不可替代的地位。显然巴黎有它特殊的东西,是什么呢?我说不清。反正,它一定有一种东西和人性中最普遍最基本的东西相合拍。

在蒙蒙的雨雾中,我试图寻找这种东西。也许是和这季节有关系,冬日的巴黎在我的眼里是灰暗的——甚至于可以说是陈旧的:灰蒙蒙的天气,说不上宽敞的街道,难得见到的绿意,颇有些千篇一律的中世纪的楼群……根本不存在那种近乎夸张的想象中的花天酒地和纸醉金迷。巴黎一点也没有“出格”的炫目烂漫的东西,甚至“时装”,那也只是在演唱会、歌剧院或者什么特殊场合里的穿戴,倒是不时见到的中国人,在这里衣冠楚楚地出入穿行。我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使得世界对巴黎充满了如此匪夷所思的想象力。

(原题为《梦巴黎》,作者:张清华,选自《海德堡笔记》,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年6月)

一个无限多义的城市

——谈谈张清华《梦巴黎》

文/翟文铖

在张清华看来,巴黎具有现代都市的一切元素:“诗歌和玫瑰,骑士和爱情,杂色的人群,灯红酒绿的海洋,富有的黄金之都,流浪者与冒险家的乐园。甚至革命。……”它是梦幻一般的城市,是一切城市的典范,“人们关于现代城市的生活与文化的想象,差不多都是以它为蓝本的。”

当然,真实的巴黎并不完美,完美的巴黎只存在于人们的想象。“巴黎是一种理念,一种永恒的关于时尚、艺术、精神和生活的先入之见,它就建筑在纸上,坐落在传说里。”巴黎的魅力来自它无限多义的丰富性,它同时呈现出多幅面孔:文化的巴黎、艺术的巴黎、政治的巴黎、革命的巴黎、商业的巴黎、冒险的巴黎……巴黎像一个多棱镜,每个侧面都光彩熠熠。

巴黎是革命的策源地,“暴风雨的呐喊,自由的旗帜,血雨腥风的空气,一切的一切,伟大的和渺小的,圣洁的和龌龊的,富丽辉煌和神秘传奇的,汇聚在一起,它们变成了一个梦,……”法国大革命在这里爆发,民众渴望获得解放,但过程曲折,不意间甚至走向了对立面。巴黎公社在这里成立,人们“为了常青的无花果树/为了永存的爱情/像着戴金冠的骑士,举起孤独的剑”——出于对社会理想的信仰与追求,他们奋起反抗资产阶级的统治,但革命不幸夭折。

巴黎是开放的,商业和艺术为各类天才铺设了舞台。于是伏尔泰、孟德斯鸠、巴尔扎克、雨果这样的文化精英来了,他们提升了这里的文化品位;但小偷、妓女、冒险家、野心家接踵而至,他们喜欢搅动污泥浊水。巴黎成了天堂,也成了地狱。

巴黎是冒险者的乐园。前来淘金的外省的青年们给巴黎带来了不竭的欲望和生命力。他们追逐快乐,一次次上演爱情的罗曼司,也带动了妓女的皮肉生意。过分地激发欲望会导致道德堕落,但工商业却需要挑起欲望来带动消费,于是,这座城市“把每一分肉欲和滥情都渲染得如此绚烂迷离”。

无论是艾略特还是康拉德都认为,“在文明与野蛮、原始的与城市的文化之间,存在着‘恐怖’的交叉”。《梦巴黎》捕捉到了现代都市这种真实的精神状况,把原始与现代、美丽与丑陋的杂糅混生的状态描述得淋漓尽致。

(转自:北京师范大学国际写作中心)

《海德堡笔记》

张清华著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年6月

《海德堡笔记》是作者张清华在海德堡大学讲学间隙的欧游杂记,包括《深秋海德堡》《哲人小路》《乌鸦与喜鹊》《日耳曼森林》《雨雪中的纽伦堡》等36篇。

在本书中,作者带着对遥远的异域文明的好奇,行走于城市和乡间,注目于那些山水、松林、河水、街道、建筑以及陌生的人和生命。读者不仅可以在作者诗性的语言之中遇见欧洲那些沉静而美丽的景色——千娇百媚的海德堡、碧蓝柔亮的涅卡河、黑苍苍的日耳曼森林、尖顶林立的教堂、梦幻般的巴黎、雄伟而落寞的雅典卫城、夕光中的爱琴海以及展翅欲飞的天鹅、群群片片的鸟雀,等等;而且可以随着作者足迹所至去感受众多不朽的人文和历史——荷尔德林居所后的一条小径,树叶落满了山坡和石路;海德堡大学里,青年黑格尔曾在这里初露峥嵘;雨雪中的纽伦堡城,使人忘记又使人追想,使人安慰又使人警醒;海岱山下,曾留下来自遥远东方的青年诗人冯至密密的足迹;特里尔城毫不起眼的房子外墙上写着:卡尔马克思诞生于此……自然与人文的和谐变奏中,作者在东西方文化间细细打量、深深思考,关于生态、关于战乱、关于文明。本书图文并茂,演绎乡愁和眷恋,满怀热忱与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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