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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庞,村庄对现代生活的拨乱反正

来源:卢浮宫 时间:2022/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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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脸庞,我更信任面孔。面孔,“面”是一个物质的身体;“孔”是通往肉体深处的洞窟,人性泄露之处。二者的组合有时是奇迹,有时是灾难,但相比脸庞,至少闪烁一点魂光。于此,相由心生等光怪陆离的解读终于派上用场——解读人,解读人的故事。

《面孔,村庄》是即兴的艺术企划。“老少配”艺术家阿涅斯和JR因影像相遇,他们乘着一辆胶片相机,撤出摩登都市,驶入温驯的法国村庄。他们一早下定决心,这只能是一场漫游,走到哪里就遇见哪里的故事。决心的更深处潜藏着另一种态度,艺术不要居高临下,艺术家不要定义艺术。因此,他们使用了最朴素,也最祛魅(跟风用词)的形式,他们遇见人,记录人,交谈,拍摄,放大,张贴。

《面孔,村庄》是一个很好的自然人样本。它展示了如何自然地处理和陌生人的关系,如何打开他人的故事,如何艺术化提炼生活。上一秒,阿涅斯和JR在摄影车上,下一秒JR就跨坐在拖拉机的后座。车主是一位农人,他在田垄里遇到JR,轻易答应一段顺风车。两人的聊天自然而然,为何而来,找寻什么。JR说他在找高墙和面孔,就像你这样的面孔。车主默不作声,镜头就直切到他的巨型仓库,一拍即合,找到了。仓库高大,空旷,毗邻仓库是巨型播种车、翻土车,这是现代农业,机械化,规模化,也是孤单化。阿涅斯是顽皮的奶奶形象,她总是好奇,“你种多少亩地呀”,“所以你每天就是在这八百公顷的土地上驾驶咯”。她也会问,“一个人护理八百公顷土地不孤独吗?”农场主在一片旷野里,背靠巨型机械车,憨厚得像一直棕熊,他说,不孤独,他说,他爱。随后,一张硕大无朋的农场主肖像贴在仓库正面,他就是麦田里的守望者。

诸如此类,他们和遇到的劳动者互动,拍摄他们的面孔,放大,贴在他们劳作或生活的场所。有些美就是这样,非要触目才能惊心。激烈的抬升颠覆了一个圈层所有的习以为常,那些足以淹没渺小骄傲、粉碎平凡伟大的习以为常。艺术家代替他们喊出,“我存在”。

电影不止于反复地遇见。随机事件的兴发连接了艺术家的个体经验和审美。他们便主动袒露那些忽然闪过的灵光,在路途的间隙离开村庄,冲向自我。JR提供了一片诺曼底的海滩,这里有一处坠落的塔楼。阿涅斯供出了几位过世的老照片,那里存放着旧时光。阿涅斯说,她想把过去留在这里。他们得快,赶在日暮涨潮前把照片贴满塔楼。还剩几缕残阳,老照片里靠墙发呆的少年终于换了一处地方落脚,阿涅斯满意地注视,说,“盖,像躺在摇篮里”。

第二天,他们再来和过去晤面。可惜水过无痕,塔楼湿漉漉,不论兴废。男孩随水而去,女孩变成了阿涅斯,阿涅斯现在是奶奶。这是我在这部电影里最爱的部分,它耦合了诗词中“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耦合了“千古苍凉天水碧,一生缱绻夕阳红”,耦合了一切惊人的才华的短暂和一切终将逝去的残忍的永恒。不过,阿涅斯也早就料到照片会被浪拍散,就像记忆被时间拍散,她转身,又走向下一处。是的,人生不过如此。

阿涅斯和JR的代际沟通为电影增色不少。JR颇有些混不吝的意味,没有毕恭毕敬,上哪儿都戴着墨镜,需要时也毫不吝啬地奉上应有的嘲弄。阿涅斯走过漫长艺术人生,已经到了奶奶的年纪,她仍然爱鲜艳的颜色,爱人的裸体,爱听故事,爱电影里记录的人生。JR是温柔在骨子里,他知道的,礼貌只会让老人知道自己因为“老”需要特殊的优待,他便待阿涅斯如年轻人。阿涅斯是顽皮的,她用力回怼JR的挤兑,也故意拿腔拿调责备JR少不更事。

《面孔,村庄》里很重要的一部分便自然地过渡到艺术家因情感互动产生的艺术实践。艺术家相互用艺术的方式表达爱。阿涅斯老了,JR用年轻人的活力激活她、托举她、抚摸她的脆弱。在卢浮宫,阿涅斯想起新浪潮,想起《法外之徒》,便想起那些卢浮宫里的声光电。JR明白她的心思,于是开始扮演时间里的刺客,在卢浮宫里沉默不语的油画里横冲直撞。他推载着阿涅斯的轮椅在博物馆大殿里穿梭,从历史的一端闪现到另一端。阿涅斯兴致高昂,应接不暇地念诵出一个又一个艺术家的姓名,最后停留在青春。他们和时间的赛跑跑出了几场惊心动魄的轮回,应和了老电影,穿越了四季交替的油画,往返了卢浮宫的大殿,完成了年轻和衰老的交替。这大概是艺术永远不会让人失望的原因,即便在时间里摩擦,磨损,却总有一处震耳欲聋的交接作为后世的回音。这回音不会只停在春天。

卢浮宫后,作为回礼,阿涅斯则带JR去见偶像戈达尔。谁知道戈达尔闭门不见,还留下了刺痛阿涅丝的文字。戈达尔是另一位酷爱墨镜的艺术家,阿涅斯曾炫耀戈达尔为她摘下墨镜的特权。为了安慰受伤的阿涅斯,执意不肯摘下墨镜的JR终于取下,时空又轻轻错开。影片至此戛然而止。

我回顾这部电影时,说,“它是对现代人生活的拨乱反正”。面孔,关于他人。悬挂在建筑物上和悬挂在肉体上毫无差别。我们本不需要一个巨大的符号来看见面孔,我们只是视而不见。与其说面孔让我们看见,不如说让我们发现。值得警惕的是,经由艺术家确认的面孔不应成为一种美的权威。由于巨幅面孔本身就是随机而任意的,它证明着美的普遍性。体认这种普遍性,是对生活的一次矫正。人应当意识到自己和自己的生活是艺术品。

有过一段时间,我总是期待过上另一种生活,甚至全部推翻,过上另一种人生。我暗下决心,要往别处去,要往高处去。于是当下的生活牺牲给了未来,成了未来的过渡阶段。当下的一切可以凑合,敷衍,等另一种人生到来,才能天风海涛,汪洋恣肆。跨过之后另一种人生后,就能把当下的亏欠和不值得一概补偿,就能全情热爱生活。这便是电影努力祛除的幻觉,他叫你大喊,我存在。他叫你看看世界上的面孔。

面孔,关于自我。中国古代最好的诗词很多都在讨论自我,一个天地中涕泪横流的孤独我,一个是非成败转头空的虚空我,一个留得生前身后名的豪迈我,一个日日花前常病酒的忧郁我。那么多我重要吗,究竟哪个面孔是我,真的有我吗?我觉得电影给了一个很妙的答案,把名字写在水上,把面孔还于海中。名字我是用力写的,日暮之前我的影像也要贴在坠落的塔楼上,我知道会被冲得一干二净,转身去下一处地方就好。

电影的一切努力,不过试图在还原自然人。自然人,听起来就很学院派。而我知道,现代人只做人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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