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认识绘画，重新认识艺术教育，重构新一代美术课程（四）
文/介甫
重新认识美术——美术的语言性与语言性美术课程？
美术是视觉艺术，这就是我们要探讨的对象。“美术”(FineArt)一词最初从日本引入中国，作为一个概念一直处在发展中并逐步被“视觉艺术”(VisualArts)所取代。美术通常包括了绘画、雕塑、装置，近五十年来逐渐增加了新媒体、行为、现成物等诸多视觉艺术形式，而绘画(Painting，西方称为架上艺术)依然是视觉艺术活动最基础和最重要的类型，因为绘画作为二维平面形式，有着一种“受限的复杂”特质，绘画的发展从现代主义直到当代主义，越来越成为个人表达的工具，即表现出语言的功能，即视觉语言或视觉形式语言。既然是语言，那就具有语素、语法、语义等要件，这种逻辑结构一百年来被西方学者逐步揭示和论述，并与语言学范畴发生关系。这种科学态度有别于中国画以单纯感性与象征叙事为主的解说体系，在绘画学中建立了有一套形式逻辑的抽象性描述。这一学说有点令人兴奋：看似感性的、技法性的、个人化与审美性的“事物”的神秘面纱被揭开了，绘画像一个具备形式结构的“智能机器”近距离呈现在我们面前，我们不再困惑于它的不可捉摸，我们开始相信能够做下面的事，那就是：
重新认识美术，
重新认识美术教育，
重新建构新型学科化美术课程体系。
这套视觉语言学论述，是当代语境下对艺术及其应用的崭新认知，在语言的形式本体层面体现了古希腊理性主义与古典哲学系统所引申的结构主义认知，在语言的意义逻辑层面则体现着现象学、存在主义至解构主义等现代哲学的思维，其“能指”与“所指”的两重性结构正是语言学与哲学融合发展的成果。这套学说的倡导者来自于西方，在中国文字语言学迟至二十世纪才开始从西方引入，汉语的语法体系在白话文运动之后真正开始建立，是依赖留洋回国学者们所为，直到《语文》作为课本之名在新中国启用，我们的汉语教学才逐步走出“背诵式”学习的千年困局，汉语才被赋予了语音、语素、语法、语义的抽象概念系统。由此对比绘画，中国绘画有着悠久历史与无数经典，文人画的意向精神与笔墨技法达到不可超越的高度，我们自豪于此，但同时必须看到，中国画形成的图式、程式、象征性表达的稳定结构，让美术教育同汉语学习一样，“背诵”即临摹作为主要方法被固化下来（一本《芥子园画谱》可一叶知秋，形同“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溜”的妙论），直至建国后学院系统（这个系统指高等美术教育体系及其所匹配的美术高考规则）以“徐蒋体系”的写生教学法所取代之。儿童美术教育在最近的二十多年间得到社会重视并迅速发展，以简笔画造型的“跟画”训练以及儿童手工活动为主要教学手段，在本质上并未真正走出旧的临摹模式，只是临摹的目标图式不是传统经典而是由漫画衍变而成的儿童画（儿童理解力之下怎么去画某一个东西）。一路寻迹看过来，中国的美术教育经历了临摹、写实、儿童画三种代际形态，建立新的课程即第四代美术课程势在必行，我们为它确定一个合适的名字，以便反映出这套新课程的几个基本特征：语言学、表达型、个人化、抽象性、造型法则、叙事结构、创造思维、形式整合……“语言型美术课程”这个定义应该是得当的。
绘画是一门语言，
语言的功能在于表达，
表达是形式和思维整合的过程。
让我们复述一下：语言是什么？语言的构成要件包括语素、语法、语义，那么绘画作为视觉形式可以解构为“形式元素+形式组织原则（统称之为形式逻辑），加入语义（即主题及意义）而成为一个视觉文本，最终达成描述与表达的目的。
对于视觉语言，什么是语素？语素是形式元素即造型元素，分为线条、图形、色彩、空间关系、明暗、质感六大类；什么是语法？语法是元素的组织原则或法则，规定了达成形式审美所需要的组织要求，包括重复、比例、平衡、动态、节奏、力度、重点性、多样性、统一性共九大类；语义则包括内容、主题、意义及其叙述的方式。
U-thinker形式能力教学方法
这很像我们的语文课：字词音是基本语素，词性是语素的属性（名词动词形容词……），由此而上，根据不同字词的词性关系，产生了词组、句型、句式、修辞、章法、体裁（英语还有时态）等组织结构，而其中组织逻辑就是组织法则，这构成了完整的语法体系。以词组为例，汉语词组分为主谓、动宾、偏正、补充、联合这五种基本类型，还有同位、连谓、兼语、方位、介宾、量词、的词、所字、比况等九种辅助类型。句子则主谓宾、补定状，陈述句、疑问句、反问句……语法学在古希腊逻辑学中创立很早，而汉语有语法却迟迟没有语法学，中国的语言教育就是写文章，这是学以致用的，只不过其他术道的传承一样采取的是经验主义模式，不依赖抽象逻辑规则。中国的第一部古汉语语法书籍《马氏文通》是南通人马文忠在任驻法公使郭松焘秘书期间参考法语语法体系编著而成的，年付梓发行。白话文语法学则在三四十年代由海归学人如陈望道、吕叔湘、王力、周有光等人陆续完善，新中国的教材由《蒙学》、《识字课本》变成《语文》，“语文”二字显然已包含了语法学的意图。由此可见经验主义和实用主义是我们的祖传道统，中国人习惯于经验传承，背诵和模仿是几千年未变的学习之术，百工如此，汉语如此，绘画亦同。因此我们践行美术的“语法式教学”在中国当属首倡，大约算是一百年后步马文忠先生后尘，这不免使人若有所思，不知是幸运拟或悲哀？人类的使命既在于传承，更在于创造，美术教育的革新也是一种使命，是一个时代和一个族群的发展所赋予我们的使命。
现在我们可以轻松一些了。基于视觉语言的认知，我们就可以把绘画作为客体来搞个明白，因为我们的探究终于可以进入科学的轨道。我们可以借助语言学的方法，比对语言文学的学科功能，用符合逻辑的过程，演绎出合理的结论，回答有关美术教育的理念、方法、过程、评估等诸问题。
教育至大，方法第一。知错能改，重构方法与过程
让我们梳理一下中国现存的一些错误的或者是不正确的美术教学方式。在有关孩子成长的话题上我们不必绕圈子，不可和稀泥，因为这些教育方式对于孩子的思维成长是有害的，包括关闭而非活跃孩子的思维、弱化而非强化孩子的思维，让孩子的思维简单而非复杂，简单而非深入……这都会让孩子错失了思维能力发展的窗口期。各个窗口期随着年龄而打开然后闭合，失不再来，所以弥足珍贵。我们应该让孩子进入“思维的健身房”，让他们处于快乐而有强度的思维之中。
随着西方教育科学的日臻发达，许多中国的美术教育工作者已经不再固守传统认知了，但是，有理念而无方法，目的正而过程偏，美术教育革命仍然是一句空话，结果仍然不达标，这大概是当下中国美术教育的真正难题。这个问题类似于“肌无力”症状，是专家团队焦虑、学校体系迷茫、社会机构紊乱的所在。至于美协、画院、美院体系甚至美术师范院系，大多也还停留在传统主义和写实主义的惯性之中，理念认识尚待“回正”，教学方法亟待革新。美术教育必须更新换代，需要站高望远的识见，需要勇于前行的拓荒，需要良知良行的队伍，需要历经认知革命的为父母者，需要一切积极力量的介入和督察。至于过程与方法，则需要从大纲、课件、课堂、结果、评估各环节具体建构，从而替代流弊日久的三种教学方式：图式临摹、具像技法、儿童简笔画与简陋手工。
当下中国美术教育的最大错误就是“图式记忆”，主要表现为临摹即拷贝式教学。孩子不是成人，文化体悟不合孩童的时宜，“符号与程式”的训练是记忆式教学，这必然不能培养自我表达能力，无法建立形式逻辑能力，因此跟智性没有关系。如果家长对这样的儿童画表示“赞赏”，那不过是凭了自己既往的美术经验做出的“像画”或“像谁的画”的愚钝判断，这种“赞赏”万不能作为一种“正确”的鼓励施予孩子们。我们经常在美术培训机构的画册里和墙壁上看到大片这样的画，或者某个儿童画展的作品都在模仿齐白石的小鸡、螃蟹和牵牛花，而家长们的脸上却洋溢着满足的喜悦，这真是一种糟糕的感受，一种内心的悲哀，孩子们的天性与智性因错误施教而被扼制，而最无奈的是这个破坏的进程不可逆转，“碳化”的灵性不可修复。
U-thinker课堂作品（右）
我们必须警惕机械的技法训练对语言运用和表达养成的挤压，尤其是过早的把低龄孩子锁进技法的“拉练”之中，舍本求末，耽误孩子宝贵的成长期，造成无可挽回的伤害。躲在学院派的招牌后面的技法教学，往往遵循写实主义的观念和素描线描的技法追求，在12-13岁的具象敏感期和技法敏感期甚至8-9岁的前具象期之前就一本正经地教观察、教再现，假专业化之名，其实缺乏科学的理念与方法，没有遵循儿童艺术心理与能力成长期理论，更缺乏思维调动的方法，当然不利于孩子艺术素养的形成。在“画所想”的年龄不能迫使孩子“画所见”，在“画所见”的年龄不能忘记形式逻辑的继续强化，解决问题的钥匙就是“语法式教学”即形式逻辑教学。面对低龄学生，须摒弃美院徐蒋体系下的“再现式造型”，提倡抽象化形式语言体系下的“组织式造型”，才能贯通低龄到高龄多阶段的形式能力，贯通抽象思维与具象思维，贯通内容、形式、观念、技法各环节，最终形成艺术创造力统摄下的专业艺术素养。
U-thinker课堂作品（右）
如果孩子们只能把老师“推送”的画法用在固定的图式里，让他们拿起画笔却忘记了自己的内心，这种教学便是冷酷而没有温度的。孩子们的内心是稚嫩的、纯洁的，如同一张白纸，尚没有自我建构的能力，一旦进入“记忆”模式和“复制”模式，“退出”和“重置”就特别困难。从经验来看，经历这种“错误的美术教育”一两年之后，悲剧就已无可避免地铸就了。我们或许见过十多岁的女孩，工笔花鸟已经画的有模有样，但孩子眼睛里已经没有了生动和灵性之光，那种“安静”与“文静”会让人的心灵震颤不已，孩子的无限可能已被剥夺和限制……相反地，作为成人的爸爸妈妈学习绘画，即使从临摹开始，借助人生经验的介入，仍有可能通过“理性能力”实现一定程度的“自我表达”，接近绘画的本来意图，只是不可把这种成人之法返及孩子。
那么，如何形成新的美术教育模式？如何突破传统临摹、素描写生、儿童简笔画这三种既有的美术教学体系？
好的美术课要教给孩子两个要点：一是形式逻辑，二是思维逻辑。什么是形式逻辑呢？就是建构“平面形式”的原理和方法，就是如何画出一张画。这个过程说起来简单，做起来不容易，因为从绘画的一般性素养来看，如果没有一个“样子”（叫做目标图式）就很不容易建构作品，于是所流行的便是舍难求易之道，即前文提及的老新三样：临摹式教法，其形式逻辑就是“别人的画”；写生式教法，其形式逻辑就是写生的对象；儿童画教法，实践中就是简笔画，老师的作用是让孩子画的好一点，画到十来岁一转素描，形式创造能力会发生中断。最后一种，那就是“反绘画教学法”：以儿童创意美术甚至更高级自由课堂之名，拼贴涂抹与模仿搭建，其实是面对“方法与过程”的无能为力之举，已然放弃了对儿童形式能力与抽象思维的培养，这种反向新动向需要引起我们的警惕。
美术课作为一门“高高在上”的孤傲或孤独的学科，建立正确的课程与教学体系可能是所有学科中最困难的，我们已经看到了艺术教育现状中所存在的目标偏离。唯分数论带来了数理化等知识类教育的偏离，而作为智性教育的美术课，本来应该承担纠正偏离的使命，但很遗憾，我们的孩子们不得不面对“错误编码”代际复制的后果，而改变不能简单为之。在明确了创意及其形式表现是美术教育的重大价值之后，过程与方法成为关键问题。
创造力与语言能力关系密切，让我们来看一看语言型美术是如何成为创造力美术的，这构成了方法与过程的革新之路
好的美术课那么重要吗？好的美术课该有何作为？什么才是好的美术课？
12岁之前的童年阶段（尤其7岁前的幼儿阶段）是形象思维敏感期，如何让无限而自由的想象力转化为一种“形式结构”，这是正确的美术教育该做的事。让孩子的创意思维被视觉形式所“确认”与呈现，孩子的创造热情因此被自我鼓励，创意思维能力因此持续发展，这就是好的美术课所应该做的事。
好的美术课不是临摹、跟画、对物写生、简笔画造型，这都只是“再现”的程式训练，本质上都是记忆式学习，儿童期之后直至成年人的教学，属于“经验式学习”模式。好的美术课也不是快乐的简单手工，那容易变成缺少形式方法的低效学习。
那么，美术应该怎么教给孩子？形式建构（造型与空间）要成为“形式元素的组织”过程，由此每堂课得到孩子个人化的形式结果。这个“形式组织”过程是有法则的：视觉形式的法则，就是视觉语言的语法体系。
把美术作为一种语言，包括了语素+语法，语言的运用就是写文章，美术创作就是写自己的视觉文章，即：选择语素集合-遵循某些语法-完成语义表达，“让思维形式起来”，这就是“有方法的思维+形式”活动，是“带着镣铐跳舞”的创造性思维活动。这就是第四代美术课程--语言型美术课程，有语法的美术课。
U-thinker课堂作品（右）
语言型美术真的能够提升创造力吗？是的，语言型美术是创意的发生器，也是创意的记录仪，语言型美术创意思维和形式思维二者整合起来，呈现为创造力的成果，创造力就是创意与形式的合体。语言和智能，到底有什么关系？是密不可分的关系，相互促进的关系。我们可以思考一下人的进化过程，如果说直立行走解放了人（或猿人）的双手从而产生了工具，使得人的劳动能力得以超越动物，那语言的产生则让人（或智人）的智能在表达交流中发展起来，从此信息与知识成为人类的特权。
根据美术的语言化定义，正确的美术教育，必须致力于帮助孩子们理解和掌握视觉语汇并能够组织这些语汇写出自己的视觉文章，实现个人内心的独特表达。技法很重要，运用技法更重要，运用技法来建构形式才是真正重要的事。技法不是学习的目的，中国美术教育重视技法，原因有二：一是水墨宣纸的材料掌控难度大，二是中国绘画形式代代相因，程式不变，传承的难度只剩下技法本身，“形式与形式主义”恰恰是中国文化思维始终缺失的要件，这跟古希腊文明演进到西方现代文明显著不同。形式是抽象的，也可以是具象的，具象只是抽象的一种“赋值”，把“形式”规定为某种“具象”是一种静态的、局部的思维模式，如同盲人摸象。你在临摹时是在“描摹”别人的“形式”（不论是齐白石的虾或是梵高的星空），你在写生时其实是在“描摹”客体的“形式”（例如人体、静物、风景），你并没有在创作“自己的形式”。使用“别人的”技法来再现“别人的”形式或者“那个”形式，成人习惯于这么做的原因是对于他来说“创造一个形式”很困难，转而寻求一种“体验某种经验”的趣味罢了，如果让孩子这么做，你能否意识到这种僵化的机械训练是对孩子的个人性与创造性的伤害？这样训练长大的孩子会养成创造的习惯和能力吗？
形式和思维，是我们应该教会孩子的两个能力。而且一定是孩子自己的形式和思维才能“整合”为个人创作，这样的创作才接近创造。好的绘画必须是真的创作，必须是个人思维与个人形式相统一的、有意义的、合乎审美的视觉表达，也就是属于个人的视觉文章。文章的形式结构，内生着一种形式逻辑，就是语法-词性、句式、章法、体裁；思维表现为叙事的方式，应该是个人的独特的；意义则是叙事指向，是形式所承载的东西，应该来自于个人的感性与理性范畴；内容是我们最容易看懂的“形式的填充物”，人物、场景与情节发展构成了显见的故事性，艺术家也可以在抽象作品中放弃这种显性要素。大约五十年来，西方对绘画做了许多科学化的“解构”，出现了“形式元素及其组织法则”的新认知，建立了绘画作为“视觉语言”而具备的“语法逻辑”，从而使得我们有可能为美术教学建立一套语文式或学科式的新体系。
在语法能力之上，我们要让孩子的每一堂美术课成为个人创作的“思维运动场”，按照教学计划在每节课上学习和运用语法，即形式元素（语素）Elements及其组织法则Principles，然后根据一个开放式和提示型的主题展开个人化创作，并进入到四个行动路径--创造Creating、回应Responding、链接Connecting、呈现Presenting，而创造的过程则包含想象构思Imagine、组织建构Construct、观察调研Investigate、反射自我Reflect四个过程。
U-thinker课程执行标准
一节美术课已经不再是学会“画一个东西”（当然也不是所谓的3D课“做一个东西”），而是用“我”的方法写“我”的文章，表达“我”内心的感觉或者思考，而思维在“经验的调用与突破”两个层面展开，经过脑像成为作品，成为艺术形式，思维和形式两者整合在一起，完成创作。这就是在语言型观念下新的美术课程的教学过程，美妙而生动，有理念有方法，让孩子获得全新的艺术体验，逐步建立起形式与思维相互支持的表达习惯与创造能力，我们把这样的课程称之为新一代美术课程。
新课程着眼于发展学生的形式能力和思维能力，课程的形式逻辑是语法结构，即造型元素及组织法则的统整，课程的思维逻辑具有一套复杂而清晰结构。经验也即知识，是经过观察与调研而来的认知，不断转化为记忆储存在大脑记忆体中。创作活动往往借助经验而启动，但可以不止于经验，所谓创造正是突破经验并建立新经验的过程。感性思维与理性思维、形象思维与逻辑思维、具象思维与抽象思维这三种模式的后者属于理性范畴，是思维比较高级的阶段，而当我们要形成创意的时候，仅仅综合运用这些思维方式还显得力不从心，还需要一些更加高阶的思维方法，来帮助我们突破经验而产生新意图，再用形式建构确认和呈现创意。常用的两种重要的突破思维方法是发散思维与解构主义思维，发散思维能够使得原有经验扩张与变形，从而超越经验的原有边界；解构主义是对人的既有知识或经验的解构，也必然是对既有合理性的解构，从而多方向经验而来并被解构的“元素”重新组织成新的事物，获得出乎意料创意效果，这有点像化学反应的过程，所以解构是创造活动的前提，重构是创造活动的结果。解构主义作为一个现象级运动是上世纪六十年代开始的，是在分析哲学和现象学等现代哲学演进中出现的，促进了前卫艺术的兴起，并从设计与艺术领域扩展到社会思想领域，对几十年来的个人解放提供了方法，贝聿铭对卢浮宫二期采用工业玻璃打造的三角空间结构是解构主义设计较早的案例，此后貌似“不合常理”的建筑则成为日常，人们逐渐见怪不怪。解构主义思维则是一种经验交叉重组的思维方法，例如并置、错置、桥接、疏离、相贯、偏心、反转等，均具有“重新组合经验”的基本特征，爱因斯坦曾说：组合思维是创造性思维的重要方式。孙正义在伯克利读大学时会每天强迫自己做解构性创造，他从字典中找出三个单词（解构后的元素）组合起来看有没有可行的意义，于是有了很多发明，袖珍发声翻译器就是这么想出来的，万美元卖给了夏普。孙正义将“孙子”的“孙”与自己的“孙”相乘，发展出“孙孙兵法”，其核心是25个字：“一流攻守群，道天地将法，智信仁勇严，顶情略七斗，风林火山海”，这是很典型的解构主义思维模式。创造力还需要一种“心态”，需要一种思维方法让创造者保持积极而自信的心理状态，斯坦福大学为此提出了“成长思维”，和正面管教有着统一性，而正面管教可以溯源至阿德勒的个体心理学，阿德勒发现了“自卑与超越”的人格成长模型，指出不断超越自卑才能养成健全而成功的人格。再采取以上所述发散思维、解构主义思维、成长思维三种高阶思维方法之后，进入创造过程是自然而然的事，而创造是一个复杂的有强度的过程，还需要一种理性特征的批判性思维方法来助力其成功。批判性思维分解为质疑、回应、审辨、确认等微观过程，这些过程伴随创意生成和形式呈现的进程被连续和反复的调用，帮助创作者最终完成“思维的形式整合”，所以批判性思维是创造力的重要保障，必然贯穿创作过程的始终。
学习美术课，最难做到的是孩子掌握形式逻辑，进入抽象思维，并让抽象与具象相互融合相互可转化，于是避开模仿或再现。这个抽象逻辑就是“语法”。就像语文课，一是要讲语法，二是要有阅读，阅读是学习别人如何使用语法。这个“语法”是字词句的“组成法则”，从词性、词组、句型句式，起承转合，修辞方式、文章体裁……采取语法式教学，让孩子掌握语法，自己造句写文章。绘画，是一种视觉语言，也有语法，如果依次建构课程，那就是语法课，从解构语言元素开始，学习如何去组织元素，这种课可以称为“解构课”；另一方面，通过分析别人的画，例如解析大师们的绘画形式法则，弄懂他们是如何选择形式元素，以及如何组织他们建构作品形式。然后不去临摹大师作品，而是用大师的方法去自己创作，这种课程称为“解读课”。这两种课程，才可以称为“语言型课程”，而如果从解构、解读两个方向去学习，进步一定很快。
语言的功能是什么呢？表达自我。表达的过程就是思维运动+语言运用，所以表达能带动思维，而有语法的形式活动又支持高级的和复杂的思维。所以，好的美术，是思维活动，也是形式活动，孩子学美术的价值极大。一般的美术课程难以实现这样的目的，需要新一代美术课程与教学体系，即语言型美术课程。
有语法的视觉语言课程，是基于语言学与语言运用而建构的美术教育体系，是临摹、写生、儿童创意简笔画之后的第四代美术课程。第四代美术课是有逻辑的绘画学习，包括两个逻辑：形式逻辑+思维逻辑，掌握了这种表达逻辑的孩子会画画，会思考，有智慧，因为他们能用自己的“语言”说自己的话，高级语言能力促进高级思维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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